张乾
江布拉克的麦田在夏末的风中起伏着,麦浪如绸缎般铺展,滚向远山。风贴着麦穗拂过,也掠过我的手臂,把暑气轻轻推开。我坐在田埂上,身旁躺着半拉西瓜,瓜肉被日头晒得温热,却仍沁出丝丝甜津。我埋头咬了一口,汁水在齿间迸开——这甘甜,是夏末最后的印记,被我囫囵咽下,仿佛如此便能挽留住它匆匆的脚步。
风轻柔地舔舐着皮肤,也悄然推开了心门。我闭上眼,眼前却铺展开一条无名的路。我仿佛正驱车向南,方向盘在手中轻盈转动。不必盘算哪条高速更快,不必忧虑何处匝道该下;只消跟随风的节奏,车轮碾过之处,便是我的方向。
我咽下最后一口瓜瓤,把乌黑的籽轻轻撒入松软的泥土中。风似乎更紧了些,推着麦穗们朝一个方向弯腰致意,像在无声地催促。这念头随着瓜籽落入泥土,也在我心底发了芽。当割下最后一束饱满的麦穗,当大地卸去金黄的盛装,我的车轮便会沿着风指引的路径,向南碾过无数个无名的晨昏。
这南行之路,不需要地图与目的。方向本身已然是多余之物,唯有在无拘束的游荡中,心上的褶皱才被风一寸寸抚平,让焦躁沉淀为安宁。让车轮丈量大地,带走一个季节的燥热与心上的浮尘,将身体投入更悠长的风里,唯有在漫无目的中,我们的灵魂才能到达最本真的坐标。
收麦子就往南走。